愛情鳥（一）

ktk1166

愛情鳥（一）
    中午下了班，小李跑進旺角一家餐室去，又是客滿，夥計帶他到一個卡位去『搭抬』。他一眼瞧見坐著的那個客仔，正是公司裡的同事老陳。轉身想迴避，但老陳已經出聲了：
   『李生，一個人嗎？』
   『嗯。』小李說。『不……不方便吧？』
   『我也是一個人嘛。坐啦……』
   小李只好坐下，勉強對老陳點頭笑了笑：『吃中午飯，搵地方可真難……』
『是呀。』老陳說道：『李生住在哪兒？很遠吧？』
『北角。』小張說。『你呢？』
『深水埗。』隔了一陣。『你結婚了嗎，李生？』
『沒有呀，你呢？』
『二個孩子囉。』
小李跟老陳雖然做了半年多同事，在公司裡，不同部門，除早晨偶然碰頭叫聲『早晨』外，彼此從未交談過。像現在這樣『親熱』的談話，在他們還是頭一次。
    兩人吃著，相對默然，情形有點尷尬。末了，還是老陳找到了話題：
   『這兒的東西相當……相當抵食。啊！』
   『嗯，抵食……』小李漫應著。
   『你在公司裡幹了多久啦，李生？』老陳問。
   『三年半咯。』小李抹了抹嘴。
   『三年半，日子不少嘛！我才半年！』
   『啊！』小李瞧瞧老陳暗忖道：我小李是個『老前輩』，你是個新人，這餐該是你請啦！
猛然聽見有個很嬌柔的聲音叫了聲：『大哥！』他急忙抬頭一望，想不到是一個看來廿二歲左右的漂亮少女。一雙眼睛烏溜溜的。她還是老陳的妹妹呢！老陳對她說：『三妹，怎麼這樣巧！』
   真的，怎麼這樣巧？小李心裡也在說。
   老陳的妹妹說，她本來跟一位朋友約好在這兒見面的，一齊去逛雀街，看雀仔的；她先到了，可是沒有空位。
   『三妹，你坐下來吧。我們反正要走啦。』老陳望望腕錶，一抬頭，發覺小張正愣愣的瞧著自己的妹妹出神，便介紹道：『這是李先生，公司裡的同事。我妹妹是個鳥痴，喜歡鸚鵡，養了幾隻，還是要老是逛雀街。』
   嗯，可以這樣說，小李對老陳發生好感，是從這一天下午一時五十分開始的。
   為了那點好感，埋單時，小李差點兒把這位『新』同事的衣袖拉破。
   出到餐室外，老陳說：『謝謝你囉，李先生！』
   『喲，同事之間，別那樣見外。老陳，以後叫我小李好了。』
   第二天，小李又同老陳一起吃午飯。老陳說：『今天我請！』
   『不，不。來日方長！』小李說。『這一餐我有半打理由要請你。你是個有家庭負擔的人。我－－我沒有負擔。我是單身漢……』
   『小張，你真……』老陳感激到說不出話來。他想，小李能這樣『體諒』人家，真是個好同事，也是個難得的好朋友。
   這樣不上幾天，老陳真的跟小李成為公司裡很好的一對朋友了。
   一天中午，在餐室裡，老陳很關切地對小李說：『你也該結婚啦。』
   『嗯。可是，』小李皺了皺眉頭，『我怕人家不喜歡我呢。』
   『沒有的事。你那樣人材，只要你肯……』
   『我這一方面是沒有什麼問題……』小李的心突突的跳了幾跳，『只要她……』
   『我昨天晚上跟我太太談起你來，中午老是和你一齊食飯……嗯。』老陳說著，猛然想起了什麼。『對了！小李，後天是禮拜，晚上有空嗎？到我家裡吃一餐便飯怎麼樣？』
   小李盼望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。他歡天喜地的說：『有空！我一定到，我一定到！』
   想了一夜，才想出一個開始話題的步驟來！是了，到雀街看看，可以得到一些鸚鵡的常識，算是半個同道中人，有題材可傾談！第二天下午，到了雀街，各色各樣的鸚鵡，叫他眼花撩亂，不知怎樣開口請教。一間店舖老細見他是初哥，便介紹他買一對小型雀仔，價錢唔貴又易養，名叫「愛情鳥」。聽到這個名字，不理三七廿一，馬上買了，這名字，是最好的開端啊！
整晚對著這對寶貝，看著它們相依相偎的情景，引起了一大堆甜蜜美麗的遐思。下個約會，可叫她來這裡，叫她教我怎樣養「愛情鳥」了！
下午了，換過西裝、領帶、皮鞋，然後到士多店買了一大籃生果，到深水埗拜訪他心目中未來的大舅－－同事老陳。

   但說也奇怪，過了幾天，公司裡的同事，發覺他們見面時面左左，又開始聽到小李背地裡在說老陳的壞話了。
   『老陳有什麼地方得罪你啦？』一個同事悄悄的問他。
   小李理直氣壯地答道：『既然自己的妹妹已經出嫁、有丈夫、有孩子了，他那天在餐室裡就不該……不該介紹給我呀！』
   至此，小李對老陳的『好感』就暫時結束了。沒了這段情緣，可以不介意；但對那對寄以厚望的「愛情鳥」，卻又怎麼辦呢？

2007年6月